[POT][真幸]如晦 （一）
*基本原作向，情节有调整
（1）
切原赤也一步一步朝隔壁球场挪过去——
除自己以外的一年级新生正整整齐齐地排在球场的一头，等待另一头的部长幸村精市逐一与他们做一球练习。
切原赤也倒不在乎他们的进度，他又往柳莲二所坐的裁判位那里挪了挪，希望能够不动声色地……
“赤也。”注视着球场动态的柳一边往记录本上写笔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接下来你替一下部长。”
深秋提前落幕的日轮在地平线上缓缓散落无数霞光，将坐在高处的柳勾勒出暖红色的柔和轮廓，他的阴影雾气似的笼在切原的肩头，这位一年级的小天才便有点气恼地挠挠自己裙带菜一样乱糟糟的头发：“为什么啊柳前辈！我是想找你……”
“精市。”柳垂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却又朝那边喊了一声，“我让赤也替你。”
这个决定似乎是由柳“独断专行”地做出的，因为连同正准备下一次挥拍的幸村也愣了一愣，然而他也没有过多拒绝，示意切原上前接替。
看着后辈不怎么情愿跑向球场的身影，柳终于稍稍俯身对走到身边的幸村道：“从数据上看，你今天的动作恐怕称不上协调，是没有休息好吗？”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加上切原在球场上大吼大叫的背景音，这句问话飘进幸村的耳朵里，像是被城市繁华灯火照亮的夏夜里，倏忽飞过的一点萤火，却令幸村有些心惊。
他抬起头，半是玩笑半是宽慰道：“最近不知怎么，总感觉手脚关节有些僵硬，从前只是偶尔那么一瞬间，今天好像严重了一点——莫非是运动量过大的结果？”
“如果按照我的训练安排，是不会超量的。”柳侧过头，此刻的风令他茶色的发丝舒展开去，“不过我想精市你恐怕不会只完成训练表单里的区区项目。”
“好啦。”幸村笑道，“我回去就预约身体检查。不过，这里面擅自加量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他收了笑容，语气也陡然透出严厉的意味——柳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更远处的球场，是真田和三年级前辈的对战练习。
幸村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真田移动的步伐上。
寒风显得凛冽无匹，刮在身上时不仅穿透了队服，更穿透了皮肤，将原本因运动而淋漓的汗水都吹尽了，幸村感到一股沿着脊椎直上头顶的寒意。
“我早就跟他说过。”
柳听见幸村这样说道——他的声线如往日般柔软，语调却是不容置疑的，然而就在这不容置疑之后，又是轻轻地一声叹息：“训练结束后我再找机会和他说说吧。”
“这样的确是对身体不好，特别在发育期。”柳接茬道，他没有看真田，也没有与幸村作眼神的交流，只是注视着切原吊了一个高球，引得这一头的新生忙不迭地补位，“但是。”
这句“但是”像是一个奇怪的结语，柳将句尾收得利落，似乎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球场中的切原赢得了新生交换时几秒钟的喘息，朝柳颇为自得地大力挥动着手臂和球拍：
“前辈！我打得怎么样！你记录了吗——”
真田的训斥迅速从远处飞来：“切原赤也！球场上不许大吼大叫！”
后辈的海带头缩了一缩，又悻悻地住了嘴，只是威胁似的朝和自己同年级的新生们龇了龇牙。
幸村终于发出了一声轻笑。
（2）
部员们关于御好烧配菜选择的交谈随着他们的脚步从门口移动到外面，幸村将用了一半的手胶放进柜子里，他正要把书包从柜子里挪出来，就听见真田从更衣室走进来的脚步。
“其他人呢？”他将毛巾放进洗衣篮里，顺口问道，“是决定今天一起吃饭的吧？”
“都在外面等着。”幸村道，“大家都换洗完毕了。”
“抱歉，今天多练了一会儿。”真田从柜子里取出校服领带，此时便稍稍偏过头，一边打领带一边对幸村表示歉意，“毕竟下周的周末练习OB会过来指导。”
“没什么。”幸村摇摇头，“我只是……”话到临头了，他竟罕见地欲言又止起来。
因为这番“欲言又止”，活动室里突然陷入了沉静，幸村只能听见头顶的挂钟走秒时发出的一阵反复的、乏味的“滴答”声。
“怎么了？”这下反倒是真田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态，他顿住了拿帽子的手，彻底地望向幸村，“训练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幸村抓紧了书包带，经纬交错的质感紧贴着他的掌纹，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真田，你还在练习‘雷’是不是？刚才和三年级前辈练习的时候。”
他注视着那双棕黑色的眼睛，看见酽酽的褐茶泛起微末的动荡，很快，那双眼移开了，真田将帽子扣在头上挡住了视线，又扭头去拿柜子深处的书包和外套：“是。”
幸村听见他这样回答。
实际上，他对于这样虽然回避却诚实直接的回答毫无办法。幸村利用关上柜门的声音化解了这瞬间的沉默，最终叹了口气：“我之前跟你说过了，使用‘雷’的话对你的骨骼还有肌肉……”
“但我要赢。”
“赢”这个字太沉重了。是幸村唯一无可反驳的理由。
幸村知晓它的分量，更知晓真田对此执着的来龙去脉，倘若换了自己……
然而自己毕竟不是真田弦一郎，幸村不太愿意去想若是比赛时自己会否同意真田靠伤害自身去赢得胜利，但此时此刻，他……
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清爽而干燥的空气携裹着寒风争先恐后地涌入室内。
“部长、副部长你们还没好吗？我们等了挺久的啦，我真的好饿！”
切原赤也的大声嚷嚷显得鲜活而跳跃，令幸村吓了一跳，他猛然想起外面还有部员们正在等待，顿时感到了一阵歉意，连忙回头对实际上只小了自己六个月的后辈笑道：“好了，抱歉抱歉。”
他听见自己身后的真田也关上了柜门，“吱呀”一声如同乌鸦从枝头飞向黑夜。
幸村想，暂时先这样吧，以后有了更好的机会再谈，总归是有时间的。
这次的地点是丸井文太定下的，说远不远，却到底要乘电车去，幸村听见大家热闹地议论着一会儿要吃些什么，他低头去看手机里未读的邮件，除了美化委员的工作任务之外，余下的更多是外校的练习赛申请，幸村在丸井的“切原赤也你一会儿只有卷心菜吃”的声音中查阅最新的校园装饰工作安排——
新来的充当助手的后辈是个积极又胆怯的女孩子，总在一封邮件里把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分轻重的全数罗列在一起。幸村正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句中寻找最关键的几项，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摔到地上的感觉反倒奇异地并不怎么疼痛，只是关节如同钉死般僵硬。幸村迷迷糊糊听见众人喊着他名字的声音，感到冷硬的地面朝自己生出了坚冰。
这下糟糕了，恐怕计划中的医院预约要落空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幸村最后想道。
TBC
